心灵之华
胡言乱语一



春天是香的,心变得疲倦麻木的时候,鼻子会愈敏锐。春天是一场花香的盛宴,尤其那些白色的花朵,因为没有姣好的颜色取悦于眼睛,便用浓郁的香气取悦于鼻子。花袭人,多美多贴切的名字啊,这是曹雪芹最好的创意。花最终是以香气袭击人的感官和感情,没有香气的花,就像没有思想的漂亮女人。



女人是一种特殊的有香味的植物。

女人天生有香,爱她的男人和她的孩子能识别并记住这特殊的标记。男人因这特异的香气爱恋她,孩子则凭着对妈妈气味的记忆找到她。

植物天生有香,即使死亡,也带着芳香的气息。腐烂、燃烧、砍伐、晾干,不同的阶段,香气不一样。当你面对一棵刚砍下的松树,那种浓香,直钻肺腑。因为渗进了阳光,植物晾干后的香气纯甜薄脆,带着透明的质地。燃烧的香气最幽远,随着风在山野飘散,总让人想起家的温暖。腐烂的香气最醇厚,像无形的云朵,一团一团地,藏在森林茂密的植被下。久居山林的人,能凭着这些气味,找到那些寄居在腐烂树木上的美味菌类和埋藏在落叶下的果子。

作为一株植物的幸福之一,就是带着香味死去吧。

人,即使如白雪公主般纯洁,海伦般美丽,埃及女王一样尊贵,其死亡之旅,无一不带着恶臭的腐败气息。在这一点上,再美丽的女人也赶不上一株最普通的植物。



“我要从此确立我的节日,是为了一年一度替我自己招魂。”

这一点,做得最成功的,是屈原。

聪明的屈原,为自己确立了一个永远的节日,人们在心甘情愿地为他招魂之时,是否想到了他的聪明呢?



“盘空硬语如梅花”清朝,诗人建卿的句子。

梅花,侠骨柔情,冷艳的面孔,虬劲的躯体,热烈、浪漫、奔放的精神。

说梅花如盘空硬语,不过点出了梅的外部形态。说一个人的语言如梅花,却能道出这个人的全部精髓。



蝉和蝴蝶的尸体,躺在城市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
他们一定是饿死了,因为城市里没有足够的树木、花草,供他们生存。

他们一定是被毒死了,城市里的绿化树隔段时间就会喷洒一次农药。

人的生活可以没有蝴蝶和蝉,尽管有梁山泊与祝英台的经典故事,有法拉尔为蝉的不朽生存树碑立传,蝉和蝴蝶却离不开大自然的养育。他们为什么要到城市里来呢,这一定是个误会。城市里虽有一些花草,但这些花草经过人的精心侍弄,早已不适合它们安居,各种化学肥料和农药,对它们小小的生命来说是致命的。

城市是人的,不是蝉和蝴蝶以及任何动物的。

人在这里是否活得快乐呢?不管快乐还是不快乐,城市正一天天地向乡村和天空膨胀,人们不断地涌进城市,寻找自己所需。城市生活代表着这个时代的最高水准,哪怕吸废气、吃农药、买着昂贵没有香气的鲜花,忍受人与人之间的淡薄无味,人们还是认为做个城里人好。

喜欢一个叫孙昕晨的人说的这句话:“对自然的热爱,有时是源于对人类当下现状的憎恨。”

胡言乱语二



读史观己,发现自己体内多北人的纯朴憨厚,所记文字多为叙事、说理,而少浪漫、抒情。所以从这点上来说,我实际上是一个崇尚实际的人。这大概是我对故乡的栎木情有独衷的原由吧!栎木除了做柴禾,供故乡人烧火做饭,别无它用。燃烧,是它的宿命,在故乡的山岗上长成一棵长青树,是它的梦想。

这也是我的宿命和梦想。



当沉重的精神负担压在一个人心上时,这也许是逼迫他走近深邃和真理的动力。

当一个男人果断行动时,当一个男人为未来不惜余力地努力时,他身上会散发出迷人的光芒。所以女人总是对富有进攻性的男人情有独衷,许多并不十分优秀的男人竟得到了优秀女人的爱,这就是为什么。

人生有即定的目标又怎么样呢?生活的细节总不在人的想像中,没有人能完全预知自己的生活,能够完美地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,甚至,与初衷完全背离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人生是一场冒险,是一条走着走着就变了方向的道路,是一个虚无。

可我们热爱并迷恋着这个虚无。我们天真地以为可以从任何时候开始,并不惧怕它的可以在任何时候结束。



梦,有无价值呢?它是我们的思想在睡眠中毫无意义的反映,还是我们的精神一种深层次的需要呢?梦,对我们重要吗?人们似乎从不考虑这个问题,至多在早上醒来时,或在某个无关紧要的时刻,说,昨晚又做了一个梦。

有一种梦,叫梦想,它对我们是重要的,人不能没有梦想,就像伟人说的,人不能没有精神一样。作为一种生理现象的梦,被人们轻轻地忽略了,它不过是睡眠的副产品。

我喜欢梦,喜欢记下曾经做过的梦,梦是我的另一种生活。它是我的生活在夜晚的延续,一个可以独享的完全不受时空限制的世界,它与现实世界的生活双轨并存。

常常渴盼着、准备着一个好梦的来临,当然常常失望。没有梦的夜晚,就像没有好好做事的白天,感觉白活了一个晚上。也有惊喜的时候,因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的出现,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,一个从没到过的神秘之地,大多数时候,我在梦里疲于奔命,悲痛欲绝,因为一些荒诞不经的情节。

我相信,梦是人的另一半人生。无常、偶然、神秘、荒谬,岂止在梦里呢?



谁不希望日子过得平安快乐呢?

其实不然。人对痛苦具有一种天生的渴望,似乎只有这样,人生才能获得某种意义上的完满。男人尤其渴望灾难性的痛苦压向自己,以挑起这重担来证明自己雄性的力量。

痛苦本身就是一种力量,是人生达到某种境界的途径,在一个经历了痛苦的洗礼,而又坚毅沉着的人身上,能感受到一种重金属的质感和美玉般的剔透明亮。

没有痛苦的人生是不完美的,所以当痛苦来临,心怀感恩吧。

我们应该在年青时代就学会——不要憎恨痛苦。



庄子说:“无中生有”

千真万确。

一间房子,因为有了室内空间的无,才显出房子的有,有了门的无,才显出门框的有。人,从无到有,最终回归到无,因为生前死后的无,才显出人生的有。

人从“无”中来,回到“无”中去,怎样面对终极的毁灭和虚无,真是一个问题。所以有人将“有”放大到最大,以为这样可以战胜终极的“无”可最终还是不能逃脱荣极而衰。

怎样才能不至于悲哀?像庄子一样鼓盆而歌,或混淆自己与蝴蝶的界限吗?



何为生之成功呢?

生之成功,就是安定于某种生活状态,无所欲求。

生之成功,不在功名利禄。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不要说什么“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”生活本身就是在南山下安心种豆赏菊,管它有没有什么真意假意呢?种菊的陶公硬要找什么真意,就有点矫情了。

这世界嗡嗡营营,利益相争,很少见到生之成功之人。

这是一个不提倡、也无法隐居的时代,大家都在冲呀杀呀,不想被裹挟着向前,就只有被践蹋或杀死,还会有人对着你血肉模糊的躯体说,这是一个没本事的人。到处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,官场、商场、情场、文场、职场、演艺场总有一个等待着你的战场,想做逃兵,门都没有。

啊,生之成功,我们离它越来越远。



二十岁的女孩,满脑子幻想和憧憬;三十岁的女人,生活充满了计划和忧虑,四十岁的女人,慢慢感受到人生的悠游,青春和美丽却已远去。



明明是现实,却越来越像梦,像梦一样缥渺、轻忽。

明明是梦,却以为那是现实,在心里盼望快快醒来。

如果现实终于变成了梦,该有怎样的心伤呢?如果梦终于变成了现实,是不是一定就会幸福呢?

不要用现实去敲打梦的壳,梦其实很软很软,它是无底的沼泽,陷进去,也许是没顶的灾难。不要拿梦去测试现实的硬度,现实很硬很硬,它会将梦狠狠地囚禁起来,再也张不开回到梦乡的翅膀。

让梦在梦中生长,在梦中结束吧。



关于理想。

理想,你有吗。

当然。

一个只图物质享受的民族怎么能长久呢?一个民族得有理想,首先一个人活着得有理想。一个实现了理想的人,才是一个幸福的人。

可有时,理想就喜欢跟人开玩笑。

他是一个不幸实现了自己理想的人。小时候,他的理想是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。他的天资让他很容易就实现了这个理想。接着年青的他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文学,他的理想是成为一个作家。经过不懈的努力,他基本上实现了这个理想。可是,生活中的他,却感到什么都不理想。他没有足够的钱买福利房,好不容易买了房子,他没有权力住好一点的楼层,他的本科文凭和写作能力根本抵不过别人一个小小的阴谋,赶不上一个小小的行政官员手中的小小权利,他没有能力让家人过上体面的有尊严的生活。他幸运地实现了自己的理想,在生活面前却是一个可笑又可悲的角色。

就在理想一日一日在他心里灰暗下去的时候,他看到了这一幕:

母女俩站在六月的太阳下面,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。“以你的处境,你应该做个有理想的人,你应该奋斗啊!”女人对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大声说。“奋斗啊!”她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。女孩子低着头,仿佛头上的灿烂阳光有千斤重。她们在阳光下对峙着,因为理想的丧失和坚持。

女孩子的确是需要理想的,不然她的未来会更糟糕,女人肯定是有过理想的一个人,不知道她在理想面前有过什么样的遭遇?他想。他该怎样面对自己的理想呢?是悲哀的坚持,还是冷静的放弃?这真的是一个问题。

一个没有理想的人——某些时候,这就像说一个男人没有男根一样,是一件可悲的事情。

大多没有理想的人,却活得比有理想的人滋润。

胡言乱语三



世界之外的世界

她知道,在她的世界之外,还存在着许多其它的世界。

这样的话也要说吗?这句话等于白说。

她是想说,有些世界是她的,或者说,有可能是她的,而有些世界,永远也不会有她,或者说,曾经有过她,将来再不会有了。

她还想说,她的世界,与这个现实的世界,离得很远,而且越来越远,她像一艘开往宇宙的飞船,没有回程的,离地球越来越远,心里充满了留恋和恐惧。她向黑暗和虚无的梦飞去,这是她的宿命。

到她这个年龄,已不愿想起男人、情感之类的东西,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,她注定了最终是要远离感性,进入理性,去完善自身的。

“不要让一个没有爱的能力的人来造成我们的忧郁,因为那是自讨苦吃,我们可能可以用我们的宽容去教会他们一点点,但是不要让他们来影响我们的情绪。他们总是在最后一分钟说出一些话来让我们心碎。不要让这些人给我们带来真正的伤害。他们可能是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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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已认同自己与这个现实世界是一种松散的关系。

她不怎么在乎自己可以从这个世界得到多少利益,可以从男人那里得到多少爱。

她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自我更新的循环系统,有着超出一般人想像的旺盛的生命力。

男人、贫穷、金钱、荣誉,都不能打倒她,也无法收买她。她像一棵树那样向天空生长着,仿佛她一生的目的就是向天空生长,而从不向大地俯身。



任何果子,成熟的下一步,腐烂;腐烂的结果,露出种子;种子生根发芽,长成新的苗。

婚姻是爱情的果子,婚姻的过程,就是腐烂的过程,孩子这枚种子在腐烂的过程中诞生,为了把这枚种子培养成一棵好苗,结出新的果子,婚姻变成了一个维护的过程。

婚姻这枚果子的另一种命运:在果肉味道正好的时候,自己吃掉果肉,或者被他人吃掉果肉,留下光秃秃的种子,无所适从。婚姻所有的价值只剩下这枚新鲜而干净的种子,可它恰恰是一个否定。

还有的果子就像无花果、无子葡萄,根本不产生种子,它们在腐烂或被吃之后,走向虚无,形神俱灭。



她想弄清楚,对他来说,她是不是不可替代的,是真的唯一还是假的唯一。

其实,唯一的命题本来就是可笑的。从物理属性方面,也许可以找到唯一的事物,在情感方面,谁曾找到过唯一?在一个古典浪漫主义传统丧失的时代,她却以这样的情怀追索着没有的结果的答案,以此折磨自己,痛苦而又不安。

当梦想破灭,她会变成什么样的女人呢?

她为她痛心着,因为她不希望她改变,她本来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人啊,她应该就这样可爱下去,千万不要因为男人而改变。

如果那是真正的爱情,她会鼓励她,可那是吗?



男人不喜欢女人专横地爱他,被女人管制,让他羞愧,感到失去了人身自由。

女人却喜欢男人的爱专横一些,甚至来点蛮横无礼,就像莫言的红高梁里,爷爷对奶奶的爱,女人需要在这种专横里体验被爱的安全和男性的力量。如果这个男人能在自己的专横里适时地填充大量的柔情蜜意,女人会毫不怀疑,她体验到的就是正宗的甜蜜的男女之情。

她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未被攻下的山头,一块没有开垦的处女地。

她是一个渴望被征服的女人,可从来没有入侵者。

她觉得自己已荒芜得不可救药。

她等待着一个勇敢的人,就像等待弋多,那股蛮横的力量永远悬在她的想像里,折磨着她的神经。这是个多么缺乏浪漫和英雄的时代啊,哪怕出现一个像堂吉诃德一样的可笑骑士?她常常在心里哀叹。

她日复一日地失去水果的娇嫩鲜脆,代之以干果的坚硬,她将自己的芳香紧紧收敛起来,让自己被征服的难度越来越大,希望越来越渺茫。



时时做到宽人责己,很不容易。

人总是对自己宽容,对别人苛刻。

爱一个人,不要试图改变他,只有让他在爱里依然自由自在,互爱才有可能持久。当一个男人或女人费尽心机把伴侣改造成了和自己步调一致的人,也就是他们的爱面临衰竭的开始。



男人可以理直气壮地说:“鱼,我所欲也;熊掌,亦我所欲也。”

女人能吗?在鱼与熊掌之间,女人没有犹豫的机会。

男人功成名就,夫贵妻荣,顺乎天理。女人若功成名就,必有人打听她的私生活,似乎一个成功的女人,必定有,而且理所当然地有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
女人是不可能有荣誉与幸福、事业与爱情的良性循环的。艰苦奋斗的女人,必有不可告人之“居心”



世界上有两种男人,对女人来说很危险。

一种男人是深水,但清澈透明,你能看清他的深,但不要轻易去感受那透明得令人晕眩的深;一种男人是浅水,是浑浊的浅,明知很浅,也不要轻易打湿自己的鞋底,那种浅色,沾上一点,永不会褪去。无论哪一种,掉进去都够人受的。

小心很浅的家伙搅浑自己,让你觉得他很深;也要小心很深的家伙让你将他一览无遗,让你觉得他是那么单纯透明。

这都是猎人的陷阱。



这段话献给我那些至今独身的朋友们。

有的人因婚姻而容光焕发,有的人因婚姻而迅速萎顿。能用平常的道理来解释这些吗?我相信在男人和女人之间,一定存在着一些不为人自身所了解的东西。

传说,人从前是一个雌雄同体的圆柱形动物,在伊甸园里过着赛神仙的快乐生活。有一天,太快活的人可能有点忘乎所以,一不小心得罪了主宰命运的上帝。上帝一怒之下,将其从中一剖两开,赶出伊甸园,贬到可怕的红尘世界,让人在寻找自己另一半身体的痛苦中度过短暂的一生。神在剖开人身体的同时,给了这些半边人太多的缺陷,这些缺陷在我们看来有的是优点,比如善良,有的是缺点,比如贪婪。在上帝的眼里,这些都是他为人的寻找特意设置的障碍,半边人从此具有了种种以往没有的欲望和情感。

因为神谕的存在,人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另一半,这种惩罚是致命的。世间男女从来都缺少真正的耐心,匆匆相遇,匆匆结合,制造着一个又一个缝合错位的悲剧。一对又一对夫妻,像一条条可怜的蚯蚓,拖着从头至脚的伤口,在尘土中扭曲着爬行着过完卑贱的一生。

要是一个半边人碰巧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,他们过的,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?他们会在人间重建属于人的伊甸园吧,那里没有上帝,爱,就是他们的上帝。

现在,寻找的神谕终于失去了威力,越来越多的半边人活得比完整人洒脱。他们根本无视神谕的存在,他们从不把上帝赋予他们的这种无休止的寻找当作痛苦,轻松地将上帝的阴谋变成了有趣的游戏和体验。他们与无数个半边人分分合合,只有傻瓜才肯将自己变成一个圆柱体。

他们打倒了上帝,从此认定,自己本来就是完整的!他们带着独立性、侵略性,扁扁的,但兴致十足地,活着。

胡言乱语四



文学越来越边缘化,写作越来越个人化。对文学来说,这是一件好事情。终于可以摆脱种种束缚,成为文学本身了。文学史会怎样评论八十年代的文学?这是学者们的事。一篇文章,一夜成名,人们关注的并不是文学本身,而是写作者借文学这个载体所表达的内容,那时文学是全社会的事情,因为刚刚过去的那个动乱年代是全社会的事情。

现在,拿悲观者的话说,你就是写得能赶上巴尔扎克又怎么样,只有那些垃圾电视剧才家喻户晓呢。以平常心待之,欣喜已无,悲观也没有必要。一个时代总会产生符合那个时代的文学艺术,总会有属于它的作家、艺术家。文学作为纯精神领域的事情,本就不该弄那种家喻户晓的排场,它只属于懂得它的少数人。这些人被命运安排在文学这块园地上,就像农民生存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一样。

安心耕种吧,满足收获吧,如果只能种出高粱土豆这些粗粮,就不要指望收获大米小麦,勤劳也许会成就你成为一个无怨无悔、收获颇丰的人,不管它的称谓是农人还是作家。



历史自有其发展的必然,我们不必惊怖,也不必感到重压。二十世纪初的新文化革命、新文学运动,开时代之先河,彻底改变了中国文学的面貌,古诗词、文言文、章回小说,一夜之间成了真正的文化遗产。二十一世纪开始了,将要被抛弃、被变革的是什么呢?文学,将走向哪里?我们幸运地充当了承上启下的角色,我们应该做些什么?文学,是向高雅、纯粹回归,还是继续向世俗堕落?

文学救国、教化民众、时代的镜像、世俗的复印,一切的一切,一百年,一眨眼就过去了。国家兴亡、社会荣衰与文学的关系越来越松散,虽然它仍不能完全置身局外,也有人致力于不让它置身局外,但它却以不可救药的姿态滑向局外。

在电视和互联网的时代,文学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呢?我们似乎没有二十世纪的先辈那样幸运,他们轰轰烈烈地充满创造精神地革了旧文学的命,我们却被动地被时代先革了命,不得不被迫去思考文学的命运,去学会适应和改变,而且沮丧地发现文学的地位被新生活挤到了边缘的位置。

走在文学这条道上的人,面临着和文学一样的命运。



巴尔扎克说,他是法国历史的真实的记录者。她决定效法大师,也做一个真实的记录者。可她很快就对这种冗长而琐碎的记录丧失了兴趣。巴氏的记录,是以大师的身份站在历史的高度,他的记录蕴介丰厚,社会、历史的宏大与日常生活的丰富,时代的命脉与人物的命运,被他的大笔打扫殆尽。比较起来,倒不是这种记录的意义的有无打倒了她,而是,她感到来自笔端的无力。

她想到铁凝所说的文学的进攻性。冗长而琐碎的生活的记录,就像一条打湿了水的疲踏的麻绳,牢牢束缚着她的思想,哪里具有进攻性呢?得将它挥舞起来,具有使人疼痛的威力!

这威力来自思想和技巧,她缺乏的正是它们。



写作,一种个人的精神行为,本身是没有什么功利色彩的。当一个人的作品进入社会后,社会就会赋予它功利的色彩,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写作不可能完全脱离时代和社会,这是文学的宿命。有人提倡文学回归到文学本身,那么文学本身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形式和内容,谁也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的标准和概念。

文学,就是乱写一气。如果我是主宰文学命运的那个神,我就说:孩子们,想怎么写就怎么写,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,只要那是你真实的思想,它就是人类的财富!

有人感叹文学在商品经济社会受到了冷落,许多人只是将它当作一个利用工具。我却坚信,当人的物质需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当人们在现实的忙乱和享受中疲倦时,写作,读书,这种个人化的古典的生活方式会重新被人记起。

人怎么可能忘记语言的魅力呢?永远不会。

认真地体验生活,忠实于自己的思想,这才是写作者要做到的。



当她工作的时候,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。她没有漂亮的外表,没有招人的气质,一切看上去都太一般。但当她思考的时候,她就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人,一层美丽的光环罩在她的头顶,你甚至能看到小箭矢一样的光点嗖嗖地从她的头顶射出,消散在无名的黑暗里。她的眼睛里,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两颗光亮的钻石,循着那光亮,仿佛能到她幽深的心湖去。但她很谨慎,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捕捉到这样的机会。我喜欢她说:“我们不能在男人面前流泪。”但是,她不说,女人该在什么时候在哪里流泪呢?说完这句话,她的脸又冷下去,变成了一张公事公办的脸。

“女人的天空是男人给的,男人只给了女人这么一点天空。”这是另一个我很喜欢的女人,她有一双小鹿一般美丽的眼睛。这双眼睛自始至终盛满了忧伤,从我见到她的那天起。这么宿命的话出自她的口,更添悲凉。几年不见,她白瓷一样的脸蛋上刻满了小皱纹,在她那片小小的天空里,不知道她有着什么样的白天和黑夜。不敢问她。

“我已放弃了一切,但现在,我蠢蠢欲动。”

“我要玩火,我走近它,我想摸它,我要被它熔化。我要告诉大家,我就想说出我自己。”

“某些事,在某些人生阶段,也许是挫败,但从长远方面看,也许是重新开始崛起的契机。”

一群女人,在一群男人面前,说着文学,流着泪,一些言不由衷的话,四处飞散。男人们可笑的一本正经着,在女人们的眼泪面前显出失语的尴尬。女人们无所顾忌,将文学和人生揉成一团,将严肃的文学坐谈会灌满了感动和泪水。

当一群女人被一群男人以文学的名义组织在一起时,真是一件微妙的事情。 展开全部内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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